明天和意外,你永远不知道哪个先来。
2019 年 5 月 23 日晚 7 点,我骑车回家。
在离家还剩最后一个路口的地方,为了避让转弯车辆,我按下了急刹车。
这个动作,我从小到大骑车十几年,不知道做过多少次。
但是我没想到,这一次,车子突然停滞,翻转过来,我重重地摔在地上,右手肘着地。
剧烈的疼痛。
我不知所措。
发生了什么?我为什么摔倒了??
我想站起来,但是我没有力气,右臂钻心地疼。
我晕倒在地上。
不知道过了多久,有一个老外跑了过来,把我扶起来,问我感觉怎么样,要不要送我回家。
老公昨天刚出发去悉尼找房子,家里,只有我一个人。
我拒绝了陌生人的好意,说我没事,只是要休息一下。
我坐在路边的商店台阶上,恍惚间,伴随着疼痛,我又失去了知觉。
再次醒来的时候,我冒了一身冷汗。
我尝试移动我的右臂,但是完全动不了,我的小臂直直地垂在下面,失去了所有的能量。
我看不见自己的样子,但我想,我这次伤的不轻,肯定是要去急诊了。
我站起来,把身上重重的书包放在地上,想要用左手把自行车推回家。
我想,先回家休息一下再说。
没想到,我的自行车刹车整个脱落下来,卡在轮胎里面,我一只手根本掰不出来。
无奈之下,我只好打电话给我的 IE 队友 Eric,问他能不能过来帮我把车推回家。
善良的 Eric 接到电话没多久就赶到了,他帮我把自行车推回家之后,我给他看了一下我的胳膊,问他是不是很严重。
他说,你还是去急诊吧。
路上,我问他,我会不会骨折啊?
他说,不会的,我以前骨折过,疼得要命,要是你骨折了,你早就在地上哭了……
我内心稍微有点安慰,想着自己应该不会那么惨……
虽然……真的很疼。
Eric 说,我们把 White 叫上一起去医院吧。
White 是我另一个 IE 队友,人也很好。
于是我们三个一起去了 Monash Emergency。
我儿子之前身体不舒服的时候,我和老公带他来过好几次 Emergency,每次都要等 2-3 小时才能看到医生。
我内心开始打鼓,我这次不知道要多久才能见到医生呢。
出乎意料的是,前台咨询了我的情况之后,一秒钟也没让我等,直接把我送进了一个小房间。
一个医生检查了我的手臂之后,说我的胳膊明显dislocated(脱臼),可能还有骨折,但是现在无法确定,需要拍 X 光片。
当时房间里面还有几个老外在等看病,他们看到我的胳膊(我至今不知道那时候看起来有多可怕)都惊呆了,问我怎么可能忍受这种疼。
我说:可能因为我生过个娃 (当时直接开到 9 指,连无痛都没打,直接生了,我的忍受疼痛程度应该是异于常人吧……)
他们说:你看过你的胳膊吗?It looks terrible.
我说,没见过……
他们说:你还是别看了……
没过多久,我被安排到了一个单独的房间,一个护士(Monash 医学院实习生)来给我插麻醉的针管,第一次在我左臂扎针,失败了……
她尴尬地笑笑说,我们换个地方再来一次 (我真的有点怕……但是也没法换人……)
她在我的左手血管左拍右拍,拍了五分钟,总算确定了第二个位置。
还好,这次成功了……万幸。
接下来,有一个大叔带着轮椅过来,我被推到了手术室。
好多医生围过来,一个护士把我的上衣脱了(当时我还没意识到,之后的很长时间,我都没法正常地穿衣服了)。
他们商量了一会儿,跟我说我现在要做个 procedure,先全身麻醉,他们要把我的胳膊复位,然后如果里面有碎片或者脏东西,要洗干净 blabla……
我懵了,怎么听起来很严重啊,我赶紧问医生有没有什么危险。
他说,如果我们麻药给的太多了,你可能就醒不过来了。
我:啊??
他又说:不过没事,我们这里有急救设备,氧气瓶(指了指一个柜子),所以能把你救回来。
我说:能救回来?
他说:能救回来。
我当时也没有其他选择了,说我先想打个电话。
我打给了我老公,之前我一直不想告诉他这件事,怕他担心,想着如果只是脱臼,复位完了就没事了。
没想到现在要先全身麻醉,还有可能醒不过来……
异国他乡,孤身一人,要接受人生第一次全麻手术,真的有点害怕。
电话接通后,我说了我的情况,然后眼泪就嗖嗖地往下掉。
最后我说:等会儿我醒了再给你打电话。
我又给 Eric 和 White 打了电话,说我要做手术,做完了打电话让他们来接。
他俩后来去 Chadstone 看电影去了= =
挂了电话之后,医生查看了我的呼吸道,说呼吸道不错,然后给我吸氧气。
但是原本说要给我 5 个剂量的麻醉剂,后来突然临时改成 7 个剂量。
我内心一直打鼓,会不会给太多了……但是我也只能接受现实了。
随着麻醉剂的注入,我昏昏沉沉地睡着了。
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之前给我扎针的护士正在给我固定石膏,我的右臂呈 90 度角,但依旧是钻心地疼。
我问她为什么现在还疼,她说有可能骨折,要做 X 光看一下。
又等了很久,我问医生,怎么还不能拍片子。
医生说,你能走路吗?其实 X 光部门已经准备好了,只是推你过去的人现在很忙。
(也是服了)
我说,能啊,我自己走过去就行。
到了 X 光室,医务人员让我摆出三种不同的姿势(应该是正位和侧位吧),我做每一个动作都无比艰难,因为我的胳膊实在是太太太太太疼了!!!!
好不容易拍完了片子,我正好看到边上有个厕所(已经憋了很久了),用左手努力把裤子脱下来,上了个厕所又穿上裤子之后,我继续回到刚才做手术的地方等待审判结果。
我内心一直默默祈祷,千万别骨折千万别骨折……
但是,医生拿着片子走过来告诉我:你骨折了,而且很严重,需要在 1-2 周内立刻做手术。
我又懵了。
什么?我骨折了?要做手术?
他说,是的,你的骨头需要用钢钉钢板固定。
我:what???那我什么时候能把这些东西拆掉,彻底恢复成原来的样子?
他说:这个装上去就不拆了,you will live with it.
我又说:那我的胳膊还能像以前一样吗?
他说:大部分功能可以恢复,但是会比较僵硬。
我感觉天都要塌了。
我才 28 岁,怎么就把自己的右臂搞残了???就因为骑自行车的时候刹车???
我是不是在做梦啊????
我好希望这是一场梦啊!!!!
他说,这是你主要的胳膊,又伤的这么严重,必须尽快做手术,最好一周内,最晚两周内。我帮你预约了明天早上九点半去 Dandenong Hospital 的 Fracture Clinic 看病。你的保险应该会全额赔付的。
我拿着 X 光片,预约信,打电话给 Eric 说我这边完事了,可以回去了。
很难形容我当时的心情,无助、害怕、疼痛、担忧交织在一起。
明天,原本是毕业设计展。
而我,是不可能去了。
我的作业怎么办?
我的考试怎么办?
我能否顺利毕业?
我能否按时开始上班?
我的胳膊……还能好吗?
在朋友面前,我假装坚强,强颜欢笑。
事实上,我很难过,很想大哭一场。
明天怎样?未来怎样?我不知道。
而最实际的问题是,我连衣服都没有办法穿。
护士给我弄了个简易的吊带挂在脖子上,然后用一块大毛巾和一些胶带把我的上身包了起来。
我发邮件给老师,说我明天无法参加毕业展,并且需要 Eric 送我去医院。
到家之后,White 帮我挤好了牙膏,烧了一壶水(是的,我连这么简单的事情都做不了)。
一个人躺在冰冷的床上,已经是凌晨两点。上一顿饭还是下午三点吃的。
我饿的睡不着,喝了两口水,稍微不饿一点,又疼的睡不着。
半醒半睡之间,我迎来了 5 月 24 日的阳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