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una记 | 失而复得的右臂(1)

June 18, 2019 字数 2786 6 min


0. 前言

明天和意外,你永远不知道哪个先来。

2019 年 5 月 23 日晚 7 点,我骑车回家。

在离家还剩最后一个路口的地方,为了避让转弯车辆,我按下了急刹车。

这个动作,我从小到大骑车十几年,不知道做过多少次。

但是我没想到,这一次,车子突然停滞,翻转过来,我重重地摔在地上,右手肘着地。

剧烈的疼痛。

我不知所措。

发生了什么?我为什么摔倒了??

我想站起来,但是我没有力气,右臂钻心地疼。

我晕倒在地上。

不知道过了多久,有一个老外跑了过来,把我扶起来,问我感觉怎么样,要不要送我回家。

老公昨天刚出发去悉尼找房子,家里,只有我一个人。

我拒绝了陌生人的好意,说我没事,只是要休息一下。

我坐在路边的商店台阶上,恍惚间,伴随着疼痛,我又失去了知觉。

再次醒来的时候,我冒了一身冷汗。


1. Eric

我尝试移动我的右臂,但是完全动不了,我的小臂直直地垂在下面,失去了所有的能量。

我看不见自己的样子,但我想,我这次伤的不轻,肯定是要去急诊了。

我站起来,把身上重重的书包放在地上,想要用左手把自行车推回家。

我想,先回家休息一下再说。

没想到,我的自行车刹车整个脱落下来,卡在轮胎里面,我一只手根本掰不出来。

无奈之下,我只好打电话给我的 IE 队友 Eric,问他能不能过来帮我把车推回家。

善良的 Eric 接到电话没多久就赶到了,他帮我把自行车推回家之后,我给他看了一下我的胳膊,问他是不是很严重。

他说,你还是去急诊吧。

路上,我问他,我会不会骨折啊?

他说,不会的,我以前骨折过,疼得要命,要是你骨折了,你早就在地上哭了……

我内心稍微有点安慰,想着自己应该不会那么惨……

虽然……真的很疼。


2. 急诊室

Eric 说,我们把 White 叫上一起去医院吧。

White 是我另一个 IE 队友,人也很好。

于是我们三个一起去了 Monash Emergency。

我儿子之前身体不舒服的时候,我和老公带他来过好几次 Emergency,每次都要等 2-3 小时才能看到医生。

我内心开始打鼓,我这次不知道要多久才能见到医生呢。

出乎意料的是,前台咨询了我的情况之后,一秒钟也没让我等,直接把我送进了一个小房间。

一个医生检查了我的手臂之后,说我的胳膊明显dislocated(脱臼),可能还有骨折,但是现在无法确定,需要拍 X 光片。

当时房间里面还有几个老外在等看病,他们看到我的胳膊(我至今不知道那时候看起来有多可怕)都惊呆了,问我怎么可能忍受这种疼。

我说:可能因为我生过个娃 (当时直接开到 9 指,连无痛都没打,直接生了,我的忍受疼痛程度应该是异于常人吧……)

他们说:你看过你的胳膊吗?It looks terrible.

我说,没见过……

他们说:你还是别看了……


3. 第一次全身麻醉

没过多久,我被安排到了一个单独的房间,一个护士(Monash 医学院实习生)来给我插麻醉的针管,第一次在我左臂扎针,失败了……

她尴尬地笑笑说,我们换个地方再来一次 (我真的有点怕……但是也没法换人……)

她在我的左手血管左拍右拍,拍了五分钟,总算确定了第二个位置。

还好,这次成功了……万幸。

接下来,有一个大叔带着轮椅过来,我被推到了手术室。

好多医生围过来,一个护士把我的上衣脱了(当时我还没意识到,之后的很长时间,我都没法正常地穿衣服了)。

他们商量了一会儿,跟我说我现在要做个 procedure,先全身麻醉,他们要把我的胳膊复位,然后如果里面有碎片或者脏东西,要洗干净 blabla……

我懵了,怎么听起来很严重啊,我赶紧问医生有没有什么危险。

他说,如果我们麻药给的太多了,你可能就醒不过来了。

我:啊??

他又说:不过没事,我们这里有急救设备,氧气瓶(指了指一个柜子),所以能把你救回来。

我说:能救回来?

他说:能救回来。

我当时也没有其他选择了,说我先想打个电话。

我打给了我老公,之前我一直不想告诉他这件事,怕他担心,想着如果只是脱臼,复位完了就没事了。

没想到现在要先全身麻醉,还有可能醒不过来……

异国他乡,孤身一人,要接受人生第一次全麻手术,真的有点害怕。

电话接通后,我说了我的情况,然后眼泪就嗖嗖地往下掉。

最后我说:等会儿我醒了再给你打电话。

我又给 Eric 和 White 打了电话,说我要做手术,做完了打电话让他们来接。

他俩后来去 Chadstone 看电影去了= =

挂了电话之后,医生查看了我的呼吸道,说呼吸道不错,然后给我吸氧气。

但是原本说要给我 5 个剂量的麻醉剂,后来突然临时改成 7 个剂量。

我内心一直打鼓,会不会给太多了……但是我也只能接受现实了。

随着麻醉剂的注入,我昏昏沉沉地睡着了。


4. 我醒了

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之前给我扎针的护士正在给我固定石膏,我的右臂呈 90 度角,但依旧是钻心地疼。

我问她为什么现在还疼,她说有可能骨折,要做 X 光看一下。

又等了很久,我问医生,怎么还不能拍片子。

医生说,你能走路吗?其实 X 光部门已经准备好了,只是推你过去的人现在很忙。

(也是服了)

我说,能啊,我自己走过去就行。

到了 X 光室,医务人员让我摆出三种不同的姿势(应该是正位和侧位吧),我做每一个动作都无比艰难,因为我的胳膊实在是太太太太太疼了!!!!

5.23 @Monash Emergency

好不容易拍完了片子,我正好看到边上有个厕所(已经憋了很久了),用左手努力把裤子脱下来,上了个厕所又穿上裤子之后,我继续回到刚才做手术的地方等待审判结果。


5. 我骨折了

我内心一直默默祈祷,千万别骨折千万别骨折……

但是,医生拿着片子走过来告诉我:你骨折了,而且很严重,需要在 1-2 周内立刻做手术。

5.23 右臂尺骨鹰嘴骨折

我又懵了。

什么?我骨折了?要做手术?

他说,是的,你的骨头需要用钢钉钢板固定。

我:what???那我什么时候能把这些东西拆掉,彻底恢复成原来的样子?

他说:这个装上去就不拆了,you will live with it.

我又说:那我的胳膊还能像以前一样吗?

他说:大部分功能可以恢复,但是会比较僵硬。

我感觉天都要塌了。

我才 28 岁,怎么就把自己的右臂搞残了???就因为骑自行车的时候刹车???

我是不是在做梦啊????

我好希望这是一场梦啊!!!!

他说,这是你主要的胳膊,又伤的这么严重,必须尽快做手术,最好一周内,最晚两周内。我帮你预约了明天早上九点半去 Dandenong Hospital 的 Fracture Clinic 看病。你的保险应该会全额赔付的。

我拿着 X 光片,预约信,打电话给 Eric 说我这边完事了,可以回去了。

很难形容我当时的心情,无助、害怕、疼痛、担忧交织在一起。

明天,原本是毕业设计展。

而我,是不可能去了。

我的作业怎么办?

我的考试怎么办?

我能否顺利毕业?

我能否按时开始上班?

我的胳膊……还能好吗?

在朋友面前,我假装坚强,强颜欢笑。

事实上,我很难过,很想大哭一场。

明天怎样?未来怎样?我不知道。

而最实际的问题是,我连衣服都没有办法穿。

护士给我弄了个简易的吊带挂在脖子上,然后用一块大毛巾和一些胶带把我的上身包了起来。

我发邮件给老师,说我明天无法参加毕业展,并且需要 Eric 送我去医院。

到家之后,White 帮我挤好了牙膏,烧了一壶水(是的,我连这么简单的事情都做不了)。

一个人躺在冰冷的床上,已经是凌晨两点。上一顿饭还是下午三点吃的。

我饿的睡不着,喝了两口水,稍微不饿一点,又疼的睡不着。

半醒半睡之间,我迎来了 5 月 24 日的阳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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