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 Dandenong 医院骨折诊所预约的时间是早上 9 点半,但我 8 点就起床了,开始认真思考自己到底要怎么穿衣服。
因为,昨天晚上睡觉前,我把护士临时包的毛巾拿下来了。
而现在,很显然,我一个只能使用左手的人,是没有办法把毛巾包回到身上的。
活了 28 年,我头一次这么纠结穿啥。
更确切地说,我现在还能【穿上】什么样的衣服。
找来找去,总算在衣柜里面翻到一件吊带背心。
我先把挂在脖子上的悬臂带拿了下来,然后把右臂伸进去,头套进去,最后把左臂伸进去。
光是穿衣服这个简单的动作,就花了比平时多好几倍的时间才完成。
而且,我的右臂没法套衣服,只能披一件羽绒服在肩上挡风(墨尔本的冬天还巨冷= =)。
总算穿好了,能出门见人了。
今天我【原本】应该参加 Monash IT 学院的毕业展,但现在,我的队友之一 Eric 要陪我去医院,剩下的繁重的任务都落在其他两个队友——White 和 Saiyam 的身上了。
在等待 Eric 到达的期间,我突然想起来,昨天回家之前发现我们组的网站还有个 bug,趁现在没事,要不就修一下 bug 吧。
于是,我队友进门的时候,我是这个样子。👇
遗憾的是,bug 没修完。
到了 Dandenong Hospital,找到了骨折诊所,把预约信给了前台之后,我和 Eric 等了好久,总算见到了医生。
医生看了看我的片子,说:你把石膏拿下来,我需要检查一下你是不是【开放性骨折】。
接着,这医生就开始尝试把我胳膊上的石膏掰下来,**但是我直接疼哭了……**要知道石膏有多【硬】啊!!!!!
我收回胳膊,缩成一团,哭着说:必须要拿下来检查吗?有没有其他办法啊?我太疼了。
但是,医生坚持必须要把石膏掰下来,跟我说:如果是开放性骨折,当天就要做手术,不然会感染,整条胳膊都会废掉。
听起来很吓人,但是……把石膏掰下来实在太疼了。
于是,我不死心地继续追问:昨天急诊室给的诊断书里有没有写我的情况啊?如果写了就不用掰下来检查了吧……
医生非常坚决地说:我不管写了没写,我必须要亲自看到你的伤口才能下结论,你也可以选择不让我看,但是你必须签一份同意书,表明你接受并自愿承担感染风险。
为了我的胳膊,我只好同意他继续把石膏拿下来,哎。。真的是疼死我了,现在想起来都疼。
我头一次疼到眼泪直接掉下来。
终于,石膏拿下来了。
他看了我的胳膊之后,说【好像】不是开放性骨折,然后拍了张照。
我赶紧让 Eric 也帮忙拍了一张胳膊的照片 👇,这是我摔下来之后第一次看见我的胳膊。
Eric 告诉我,今天看起来比昨天已经好太多了(我胳膊昨天到底是什么样子,真好奇)。
我暗自庆幸,还好不是开放性骨折。
刚高兴了不到一分钟,接下来,这位医生说出了一句让我永生难忘的话:
“Okay, now let’s put your arm back to the plaster.”
???真的不是开玩笑???
你让我把骨折的胳膊塞进刚才的石膏里面,那个硬邦邦的石膏??
说真的,我当时差点给他跪下了……求求你不要这样折磨我了好吗????
我真的疼死了啊!!!
光是把胳膊硬生生地从石膏里面拿出来就疼死了,你现在还让我塞进去?????
打死我也做不到啊!!!
他不死心,还在尝试。
尝试失败之后,他看我疼的嗷嗷叫,终于相信,我的胳膊,是【真的】塞不进那块石膏里面了。
他想了一下,说,看来没办法了,你找护士去包一下吧。
我真的想骂人了,如果护士能绑石膏,刚才你干嘛让我自己塞进去啊!!!
你还是医生吗!!!!你还有点同情心吗!!!!
我骨折还不到 24 小时啊!!我真的折腾不起啊!!!
经历了这么一出,我其实【不太相信】公立医院的医生了……
光从这件事来看,他们也太不把病人当人对待了吧。
等待护士的时候,老公跟我打电话,劝我回国治疗,而我也倾向于【回国去做手术】,感觉国内医生稍微靠谱一点。
后来,护士阿姨耐心地帮我包好了石膏,让我去拍 X 光片。
拍片子照例是要做各种动作,我忍着疼痛拍完了。
拍完片子,又在等待区等了很久,我再次见到了刚才那位医生。
我跟他提到【正在考虑】回中国治疗,他让我周末两天好好想想,做出决定,周一再来这里检查。
但是,边上的另外一个医生跟我说:如果我是你,就不冒着风险去坐飞机,可能航空公司都不允许你登机,而且你的胳膊在飞机上会充血,石膏会紧绷,非常危险的。
我听了感觉有点道理,而且根据当时的信息,中国的医院最早也要等到周一才能问诊,问诊之后才能安排手术。
【最重要的是】,万一真的买了机票,航空公司不让我上飞机咋办?
如果在高空中发生了什么危险咋办?
更何况,我做完手术之后,其实还要飞回墨尔本参加期末考试。
左右权衡之后,我果断地跟医生说:我不回国了,就在这里做手术。
医生说:那好的,我们刚才已经跟保险公司确认过了,你的保险会全额赔付的,我现在就安排一个翻译,咱们把手术同意书签掉。
他又说:不过呢,你这个石膏刚才绑的角度不是很好,拆了再去绑一遍吧,绑好了再去拍个片子。
(从上面的 X 光片可以看到确实不是 90 度,还好这次他没让我直接把胳膊从石膏拿出来,谢天谢地!)
到了护士那边,她们用专门的仪器一点点把我的石膏切开了,几乎没有感觉到疼。
我再次感叹,为啥【明明可以用仪器切石膏】,医生之前却非要让我自己把胳膊从石膏里拿出来啊!!!!
那个疼真的是刻骨铭心,如果生娃是 10 级,硬掰石膏绝对能达到 12 级。
折腾到下午两点,翻译总算到了。
我、医生和翻译一起进了一个小房间,开始进行手术同意书的签署流程。
医生说:
你这个伤很严重,位置很不好,可能需要用钢钉、钢板、铁丝来固定骨头;
如果手术的时候发现里面有坏死的血管我们要清除掉,手术会有 xxxx 风险(一大串,具体是什么忘记了);
3. 如果第一次手术做的不成功,可能还要二次手术。
虽然听上去非常吓人,但是我也没得选,风险再大,也比【不做手术】的风险要小吧……
我用左手签完字之后,问医生:那我什么时候能做手术啊?我想快点。
他说:你等通知吧,手术前一两天会给你打电话的,现在没法告诉你确切的时间。
翻译后来跟我说,下周应该就能安排手术,不会让我等太久。
我稍微安心一些。
然而,后来我看到急诊开的介绍信上,写的是 Urgent (<30 天)。
我只能默默祈祷,早点安排手术,早点安排手术。
真让我等 30 天,那我这胳膊早就废了吧。
毕竟,昨晚在急诊室,医生告诉我,手术最好一周内做掉,最晚两周内,再拖就有风险了。
签完手术同意书,总算能离开医院了。
Eric 送我回到家的时候,已经快四点了,他让我先休息一下,等会带我出去吃饭。
我从今天一大早开始折腾,一口东西没吃;昨天也几乎是没吃没睡,实在是又饿又累,躺在床上就睡着了。
晚上我、Eric 和 White 一起去吃了饭(上一顿还是昨天下午 3 点吃的= =饿死我了)。
White 讲了 Expo 上面发生的一些事情,说他们忙的连喝水的时间都没,毕竟我们摊位只有两个人,还有很多朋友之前知道我们的展位号码,今天特地过来参观。
我也陆续收到了各路好友发来的问候消息,感觉心里还是暖暖的。
吃好饭之后,我回家直接躺倒睡着了。
这一觉,睡到了第二天早上 10 点,我总算稍微恢复了一些力气。
一觉醒来之后,我的胳膊还是很疼,同时我感觉头皮好痒(毕竟三天没洗头了)。
我实在无法忍受脏兮兮的自己,决定今天不管怎么样要把头洗了。
于是,我用毛巾和塑料袋把自己的右臂保护好(石膏不能碰水),然后坐在洗脸池前面,用左手完成了洗头的伟大成就。
吹干头发之后,感觉整个人又活过来了。
贴心的鳗鱼(我的好朋友)中午给我送来了午饭+水果+止痛片。
下午,White 带着他女朋友,还有 Eric 一起到我家来写作业、照顾我,还烧了一桌子特别丰盛的晚饭。
真心感谢你们,在我最艰难的时刻,陪伴我帮助我的朋友们。
当天晚上,朋友们走了之后,我一个人躺在床上,突然萌生了一股强烈的担忧:
假如公立医院一直不通知我做手术,我该怎么办?就这么干等着?
我决定,必须自己行动起来,掌握主动权,至少有个 Plan B。
首先,我联系了一些学校的老师和当地的同学,询问他们是否有认识的骨科医生可以引荐给我。
但是,一圈问下来,【没有人跟骨科医生打过交道】。
不过,FIT5148 和 5137 的 Chief Examiner —— David Taniar 给我介绍了他的一位医生朋友,让我问问他有没有相关资源。
那位医生非常热心,听了我的情况之后,马上给我推荐了一个私人医生,说他擅长做上肢骨科手术。
澳洲医疗系统的运作方式是,想要去医院门诊,或者见到私人医生,必须要先拿到 GP(家庭医生)的【介绍信】,预约好时间之后才能去看病。
于是,我赶紧预约了一个周日上班的 GP,因为我需要他帮忙开介绍信。
我的打算是,周日拿到介绍信,周一打电话预约,最好当天就能见到私人医生。
同时,我又打电话 Alliance(也就是我的留学保险公司),询问他们是否报销私人医生的手术费用。
我当时得到的答复是——报销,但病房最好选择双人的,理疗师也选择公立的。
不过具体的报销比例要根据【手术项目编号(item number)】来确定。
周日一大早,我打电话把 Eric 叫起来,送我去看 GP。
在这里特别特别要感谢 Eric,他原本是不到中午不起床的,就算 IE(毕业设计)一起写作业的时候,他也要到下午一点才出现。但是在我出事之后的这几天,我每天早上8 点或者 8 点半就把他叫起来,让他帮忙送我去看这个医生那个医生。他只要接到电话就马上起来,开车到我家来接我。而且,他不光把我送到看病的地方,并且全程陪我看病,帮我填资料拿包,还带我吃饭。
如果没有 Eric 的帮忙,我的出行、问诊、吃饭真的要麻烦很多,超级感谢你!!说 100 次也不够!
见到 GP 之后,她给我开了我要求的那位私人医生的介绍信,同时还给我开了另外两位私人医生的介绍信,让我周一打电话去预约。
GP 还叮嘱我,一旦感觉石膏绷的太紧,就要去医院重新绑一次,不然会影响血液流通。如果感觉自己手指发冷,也要及时就医。
不过,之前 David 的医生朋友建议我不要自己打电话预约,**而是找一个 GP 帮忙打电话,**说这样操作能预约到比较早的时间。
正好 David 也发来信息,问我感觉怎么样。我说周一要找 GP 帮忙预约私人医生,他马上推荐了一个他认识的马来西亚老 GP 给我,说特别靠谱。
可惜那个 GP 所在的诊所没有在线预约服务,周末也不上班,David 建议我周一一早就打电话预约。
当天下午,我一个非洲朋友 Ezi 说要来探望我。
本来我上午出去之后感觉蛮累的,想在家休息一下。没想到,就在他到达之前十分钟,我的手臂突然感觉充血充的很厉害,石膏绷的很紧,而且每隔几秒我就能感觉到整条胳膊在剧烈膨胀,然后再收缩,有点像心脏跳动的感觉;同时,我还感觉自己的手指有点发冷(就是早上 GP 所说的需要就医的情况)。
咨询了 David 的医生朋友,得到的答复是最好看一下医生,要么去 GP 要么去急诊。
说实话,我也不知道当时的情况是否危险,但我一个人在家,宁愿小题大做也不想耽误病情。
**周日约 GP 比较麻烦,**于是朋友来了之后,我马上请他帮忙把我送到 Monash 医院的急诊室。
不过,这次我在急诊室等了将近两个小时才见到医生……
而且,我还特别想吐槽一下某位华裔前台,她的态度真的很差。
我说我感觉很不舒服,希望能早点看到医生,而且只想确认一下是否需要重新绑石膏,用不了几分钟就能看完。
她一直重复告诉我要“耐心等待”(但是表情一脸嫌弃,连看都不想看我)。
后来,我等了快两个小时还是没叫到号;而且我发现,比我晚来的人一个个都进去看病了。
无奈之下,我再次去询问她,我到底还要等多久。
她不耐烦的说快了,然后顺便看了一下系统。结果,她发现我的资料根本没登进去!!
(如果我不主动去问,是不是就永远排不到我了?!!)
然后,她把我的资料拿出来(但是,她自始至终没有为她的失误道歉),安排我进入一个小的等待室。
最让我愤怒的是,她把我领进去之后,还用我能听见的声音跟在场医生说:“She keeps coming”。
自己忘记把我的资料登进去,不道歉就算了,还嫌我烦??
心里嫌我烦也就算了,还要【大声说出来】?
这服务态度也是没谁了。
(默默插一句,我在澳洲反而是被华人歧视的频率比较高……)
又过了一会儿,我见到了刚才那位跟华裔前台说话的医生。
她简单看了一下我的石膏,跟我说:你这石膏挺好的呀,没事儿,回去吧。而且我们这里绑的还不如这个呢。
我:可是我感觉很难受啊,胳膊很胀。
她说:你一定要把胳膊抬高,抬到比心脏位置还高的位置,不然就很容易充血,充血就会胀的。
我又问:我这个胳膊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开刀啊?你能看到 Dandenong 医院的排队情况吗?他们让我等通知,我也不知道要等多久。
(因为我出事那天也是在 Monash 急诊就医的,并且 Dandenong 的介绍信是由他们开的,所以他们系统里面有相关信息)。
她说:哎?**你不是没去吗?**我们这里显示你没去啊。
我:???我昨天去了啊。(什么破系统!!)
她查了一会儿,好像发现了我昨天的就诊记录(肯定又是登记资料的时候弄错了)。
然后,她给了我个 Dandenong trauma coordinator 的电话,让我周一打过去问一下手术安排情况。
最后,她叮嘱我说:你一定要把胳膊抬高,如果淤血很多的话,就算排到你做手术,也没法给你做,你还要重新排队。
这个问题我之前真的没想到。
也就是说,我目前不单单要等医院的通知,还要祈祷我的胳膊不要肿的太厉害,以免影响手术。
但是,胳膊的肿胀程度,我真的很难控制啊……我最怕这种超出我控制范围的事情了。
周一早上 8 点,我还没醒,就接到了 Dandenong trauma coordinator 的电话。
她跟我说,我现在还在排队,但具体什么时候排到还不知道,让我耐心等待(说了和没说一样)。
我马上按照原计划开展 Plan B:
——没想到,这家诊所本该 8 点半开门,电话打到了 8 点 40 都没打通(气)。
——结论:自己预约私人医生这条路,暂时走不通。
——预约到了当天 9 点半的时间。
(David 一直很关心我,一早就跟我确认是否预约成功,中午又问我情况如何,感动!!!他的医生朋友也是,一直在跟我确认事情的进展,都是特别热心的人!!)
然后我打电话叫醒 Eric,陪我去看 GP。
另外,我受伤之后一直在和有期末考试的两门课的老师们联系,想要在**【不延期考试】**的情况下完成学业,按时毕业。
在我准备出发之前,正好收到了来自老师的邮件,说期末考试需要统一安排,我得先联系学校的Disability Support Service(DSS) (https://www.monash.edu/disability),才能按照流程申请 special consideration。
虽然我上周六已经给 DSS 发了邮件,但是还没有得到回复。
今天(周一)是工作日,我直接打电话给 DSS 咨询,得知我需要**【GP 填一张表格】**才能申请 extra exam time,提交表格之后再跟 DSS 预约 interview,interview 通过才能完成申请。
我赶紧把表格打印出来带着,准备见 GP 的时候顺便把学校的事情一起搞定。
九点半,我终于见到了 David 推荐的 GP,他年纪蛮大的,看文字要戴老花镜。
在询问了我的情况之后,GP 依次看了我之前拿到的那三封介绍信。
——有两封信上面的名字(就是周日 GP 帮忙找的私人医生)他说他不认识**(“This is nobody”)**;
——而对于 David 医生朋友推荐的那位私人医生,他在查询了系统之后,告诉我这位医生是擅长做肩膀手术,而不是手臂手术(囧)。
我赶紧问他,是不是能介绍个擅长做【胳膊肘手术】的医生给我。
他说他认识一个医生,叫 Bonomo,而且**“he is very good.”**
接着,
——他帮我开了新的介绍信,
——同时又帮我填了DSS 的表格,申请每 1 小时考试多 40 分钟时间,每 1 小时有 15 分钟休息。(那时候我还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能做手术,加上 DSS 只能在 week12 之前申请,就按照最坏打算来做的预估)。
——这位 GP 的前台直接帮我打电话预约 Bonomo,顺利约到了第二天(周二)早上 9 点半见医生。
虽然已经成功约到了 Bonomo,但我依然没有放弃另外一位私人医生(就是擅长做肩膀手术的那位)。我的理念是多个医生多条路,谁能早点安排手术我就找谁做。
于是,见过 GP 之后,我继续打电话预约,这次打通了。
前台要求我邮件提供保险信息和病情,否则不给预约**(看来 GP 打电话和我自己打电话果然是有很大区别的)。**
我发完邮件之后,对方一直没有回复我;我心里着急,又打了两次电话,对方说他们正在做一台手术,没空跟我说话…让我耐心等待。
(这一等就是两天,而且等到的结果是医生因为 surgery commitments 不能见我,谁能解释一下这是什么意思……)
——总而言之,这条线是没戏了(见个医生真不容易)。
说实话,也许旁人很难体会到我当时的感受。
日子一天天过去,我胳膊越来越疼,越来越肿,却依旧不知道,究竟什么时候才能做手术。
一些骨折过的朋友和学医的朋友都跟我强调——骨折手术千万不能拖。
因为拖得越久,里面的血管越可能坏死,会影响之后的恢复,还会增加各种并发症的危险,比如关节炎,骨头坏死等等。
而我周一下午回到家之后,照镜子的时候发现,我的整条右臂已经充血肿到了腋下。
当时,距离我骨折当天,已经是第 4 天了,我还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做手术。
我不敢想象,再拖下去,我的胳膊会怎么样,我的血管会坏死吗?我的骨头会坏死吗?
回想起昨天急诊室医生说过的话**(如果胳膊淤血太多,就算排到你也没法做手术)**,我更加忐忑了。
我不知道,我这样的胳膊,算不算肿的太厉害;而且,也没有人可以告诉我答案。
我唯一知道的是,每过一天,我胳膊就肿的更厉害一些,淤血就更多一些。
因为我上周五去 Dandenong 医院拆掉石膏的时候,上臂还完全没有淤血。
我在跟时间赛跑。
我必须早点做手术。
越早越好。
而我现在,却只能等待,等待明天早上的问诊结果。
公立医院的预约遥遥无期,Bonomo 先生是我唯一的希望了。
每一分每一秒,于我来说,都无比难熬。
无限期的等待,才是最磨人的。
周二早上,Eric 陪我到了 Bonomo 先生所在的 St Vincent’s Private Hospital,医院在市中心,里面的每间房间都是属于不同的私人医生的诊室。
九点半,我见到了 Bonomo 先生。他至少 50 多岁了,个子很高。
他的桌子上摆放着不同的骨骼模型,看了我的 X 光片之后,他拿出一根骨头模型,断裂的位置和我一模一样,上面绑着一些铁丝。
他跟我说,我这个位置的骨折,需要用两根钢针外加铁丝固定。
他没有说这个手术很难,也没有说一大堆并发症,他看上去很冷静,这让我感觉非常安心。
(Eric 后来也跟我说,这个医生看上去比公立医院的要专业很多。)
我说:我想尽快做手术。
他说:最快是明天。
我说:可以,越快越好。
他说需要先确认我的保险,否则我需要付高昂的手术费(数千澳币)。
我告诉他,不管保险报不报,我都要明天做手术。
他说好的,然后告诉了我两个手术项目的编号,让我跟前台去确认保险是否报销手术费用。
见过医生之后,因为前台很忙,我决定自己打电话给保险公司,问这两个编号的私人医院手术能报销多少。
得到的回复是,总共加起来五百多澳币。
聊胜于无。
前台说下午晚些时候会联系我,让我先回家等消息。
从私立医院出来之后,我父母一位悉尼的朋友让我想办法找 GP 要一家悉尼医院的介绍信,说他那边有认识的人。
于是我又去看了一个 GP,要求开相关的介绍信。
没想到,这个 GP 直接回绝了我的要求,理由是:你已经在排队了,在哪里排都一样。
当我告诉他,我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收到手术通知之后;
他说,Dandenong 医院的做法不可理喻,我受伤的是 dominant arm, 他们居然连个手术时间都不能确定 blabla…
接着,他打电话到 Dandenong 医院咨询我的 case 进展,得到的回复是:他们在做 fund checking,也就是跟保险公司确认我的手术费用**到底能不能赔**。
事实上,我上周五去 Dandenong 医院的时候就收到了 Alliance(保险公司)的一封 email,要求我填一个表格,但是当时医院工作人员告诉我不用回复邮件,也不用填那个表格,他们会帮我填好提交。
现在看来,他们根本没给我提交表格,也就是说 fund checking 的流程还没有开始走。
而所谓的手术,在 fund checking 通过之前,根本就不可能安排!!
GP 愤怒的说,你们可以先做手术,甚至先收钱,再让她去找保险公司理赔。
而医院的回复是,这是我们的流程。
GP 一开始是用免提在跟医院通话,所以我能听到所有的内容。但是后来,医院接线员要求改成话筒对话(也就是不让我听到接下来的内容)。
**我大致能猜到的是——**因为我是海外留学生,不是永久居民,没有国民医保,所以他们担心我的手术费没人承担,而我的手术排期优先级也没有本地人那么高。
GP 最后跟医院的接线员说,我对你们的做法有很大意见。
整个通话流程持续了将近 20 分钟,GP 挂了电话之后跟我说,你还是继续等吧,我也没办法。
我:……
**说实话,在听完了 GP 和医院的对话之后,**我对公立医院彻底寒心了。
**假如我没有给自己留条后路,而是在家傻傻的"等通知",**我要等到什么时候才能做手术?
我这胳膊是不是就要废了?
不敢想象,我宝贵的治疗时间居然被浪费在“确定谁来买单”这件事上。
回家之后,大约下午 3 点多,我接到了 Bonomo 前台打来的电话,跟我说他们也需要找保险公司做 fund checking,流程比较费时,所以我的手术无法安排在明天,可能要安排到下周二做(也就是 6 月 4 日)。
我说,别查了,我自费。我就要明天做手术。
她说:好的,我帮你安排,不过你需要提前支付所有的费用。
我说:可以。
我的手术,最终定于 2019 年 5 月 29 日。
手术时间确定的这天下午,我的父母也正好抵达了墨尔本。
至此,我终于不是孤身一人。
距离我出事(5 月 23 日)到确定手术时间(5 月 28 日),整整六天。
直到现在,我都能清楚地记得这六天的每一个细节,我每一天每一次的努力,以及我所做的每一个决定。
在澳洲,我没有任何的医疗人脉。我身边的同学朋友有些连 GP 都没见过,更别提能够帮我引荐专业的骨科大夫。
然而我还是尽我所能,动用了身边一切的资源和关系,四处奔波,一日未停。
虽然,我又何尝不知,骨折之后最好卧床休息,抬高患肢,静待手术。
**但我当时的境况,**容不得我休息,容不得我喘息。
因为我比谁都清楚地知道,这件事只有我自己亲力亲为,才能达成我期望的结果。
毕竟,胳膊是自己的,我不着急,谁急呢?
如果耽误了最佳治疗时机,对我造成的影响和损失是永久的。
所以,就算我再累,胳膊再疼,我也要出门去见各种人,也要不停的打电话发信息去协调所有事情。
只要手术时间一日未定,我便一日无法安心休养。
我不怕疼,但我真怕自己后半生残了。
好在,六天之后,我终于化不可能为可能,及时拯救了我的右臂。
感谢 Eric 在这六天来,不辞辛劳地陪我看病,带我吃饭。
感谢送我去看第二次急诊的非洲朋友 Ezi。
感谢给我做饭的 White、White 女朋友,以及给我带饭带药带水果的鳗鱼。
感谢帮我调整 5122 business report 格式的 Josie。
感谢所有慰问我,鼓励我的朋友们。
还要特别感谢 David 老师,如果没有他介绍的 GP,我不可能这么快约到 Bonomo 医生,他的帮助对我的手术排期起到了决定性的作用。
最后,也许,我还应该感谢自己。
来澳洲的这两年,我认真对待学习和生活,本着真诚待人的态度,交到了一些真正的朋友,也得到了 Monash 老师的认可。
在患难之时,我得到了来自大家的莫大支持。
我的意外是不幸的,而意外之后的我,又是极其幸运的。
没有朋友们老师们的帮助,我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敲定手术,并且是由一位靠谱的医生主刀。
人生总有起落,而天助自助者。